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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馆大夫听说是诚王府世子病倒，哪敢耽搁，提了药箱跟着家奴上了马车，路上询问了一下情况，家奴连连摇头，称不清楚。

大夫稀里糊涂地下了车，赶到李云启的院子里，却见李云启把自己的额头轻轻贴在窝在被褥里的小孩的额头上，听到他们进门才缓缓直起身，眉头紧蹙，道，“麻烦先生跑这一趟。”

“不碍事。”

大夫坐到床边，手指还没碰到被褥，李云启就上前一步，抢先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子，把陈五常的手拉出来，折起袖子，放到大夫面前。

这些年，诚王府他出入多次，每一回都能见到李云启，只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云启服侍一个人做得这般周全，不知这病人是什么人，在李云启眼里，和诚王爷诚王妃的分量一样重。

“不是什么大事，最近天气凉，感了风寒而已。公子差人跟我回去取几服药回来，煎了吃了就好了。”

李云启似乎有几分迟疑，大夫便又问，“公子尚有顾虑？”

“……没什么，”李云启抬手，“多谢先生，今日走不脱身，就不送先生了。”

大夫看看床上脸颊红红的小孩，似笑非笑，“公子且留步。”

范建浅笑着把大夫送出门，叫了家奴跟着去拿药。

王府里闹哄哄了半日，诚王爷自然是听说了。

世子抱着个阉奴，比亲兄弟还亲。

“依我说，我们还是别去掺和这事，启儿又不是小孩子了。”王妃端详着手上绣了半只的金凤，不急不忙地说道。

诚王爷笑道，“王妃以为本王介意了？”

王妃抬眸看他，“你方才可不是这副表情，凶得很呢。”

诚王爷被堵得轻咳一声，叹道，“王妃这话好生奇怪，好歹启儿也是皇家血脉，本王不演得像一点，传出些有的没的，倒是我诚王府没规矩了。”

“哟，原来王爷也是演一出是一出嘛，看来戏台班子是不用请了。”

“王妃当真好胆量，敢拿本王来耍了。”

王妃粲然一笑，“王爷若是平日里对妾身无情一些，妾身自然是不敢的。”

王爷展颜一笑，“夫人是用来宠的，你这要求太无理，本王不同意。”

诚王爷算着时间差不多了，给王妃拿了件披肩覆在腿上，“王妃且歇歇，本王去去就来。”

诚王妃勾起笑容，点点头。

李云启的目光深陷在陈五常侧颜中，侯三及和洪四痒站在一边，对屋子里安静的气氛拿捏不准，范建拍拍他的发顶，“你们两个先回去吧，这里有世子在，不必担心。”

范建给他们解了围，两人如蒙大赦，向李云启和范建作揖告退后，便出了李云启的里屋，显然李云启的注意力只在陈五常身上，方才发生了什么，尽数屏蔽。

范建在一旁的桌边寻了个位置坐下，并不急着和李云启继续讨论近日发生的这些事。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，捏着茶杯，细细啜饮。

屋子里很安静，李云启心里眼里都是陈五常，范建想，即使现在如他所想，王爷来了，李云启也未必会注意到。

染了风寒的陈五常发了高烧，耳尖的皮肤薄得透着粉红色的细密血丝，平日里睁得大大的眼睛紧紧地闭着，长长的眼睫微微抖动，投下的一层阴影也跟着颤动起来。

范建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看着他，直到他醒来，露出甜蜜的笑容。

诚王爷踏进门，就看到李云启和范建，直直地看着陈五常，那副神情，就好像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似的。

诚王爷轻轻地清清嗓子，这两人方才注意到有人来了。

范建有些心惊，他纵然想到李云启会这样痴，却没想到自己也这样痴了，匆忙起身，“王爷。”

李云启有些不情不愿地把目光从陈五常身上移开，“父王，您怎么过来了？”

诚王爷走到床边，垂眸看了看床上依旧沉睡不醒地陈五常，一张小脸，精致可爱，男生女相，老人总说不是什么好事。

他伸手覆在陈五常额头上，故意无视李云启的眼神。

诚王爷直起身，腰间的玉佩微微晃动着。

他摆摆手，示意范建把房门关好。

“本王虽是王爷，但只求平安喜乐，不求权位富贵。皇家条条框框，本王都可以不要求你们做到，唯有一件事，本王希望你身为诚王府世子，能够做到。”

“还请父王明示。”

“执一人手，守一盏灯。”

李云启抬眸看向诚王爷，王爷眸光灼灼，温润清雅。

“只是王府内进进出出，未必如你们所想的那般如同世外桃源，终究是谨慎些好。”

那一夜，京都突然落雪。

昏昏沉沉地睡了几日，陈五常的体温终于降下来。李云启靠着床幔坐着，一只脚垂在床边，百无聊赖地仰头，望着窗外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金色屋檐发呆，那片红墙衬得干枯的枝桠都好看起来。

新春佳节，每个人都在为傍晚的年宴筹备，倒是他这里清净了许多，近日无风，院里廊檐下挂着的红灯笼静静地悬在那里，整个世界都沉寂着。

李云启的心飘得很远，这个把月的日子，他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，也发现自己的一无所有，无从努力，让他倍觉力不从心，好在他想要的就在他身边，分外珍惜。

陈五常感觉到李云启的温度和气息，扭动了一下躺了几天，酸痛的腰臀。

李云启瞬间便察觉到陈五常似是醒了，他排练了许久的台词像是溜走了，半个字也想不起来。

才睁开眼睛，就看到李云启伸出掌心遮在他眼前，然后他听到李云启温暖的声音，在耳边响起，

“换我心，为你心，始知相忆深。”

“原谅我好吗？”

TBC